夏乐 后会何期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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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羽坐在空荡的走廊上,身边摊满了各式彩画,她屈腿低头坐在中央,仔细地在挑选着,偶尔又抬头单闭着眼对着墙比划。秦炀小心避开了那些框好的作品,半蹲到闻人羽的身边,他小心撩开身边人的碎发,低声问了句,“累吗?”

“还好。”闻人羽抬头冲着秦炀笑了笑,把拨过的头发挽到了而后,眼神又回到了手中的画上,“感觉这两幅都不是很好,想收起来。”

“你画的都很好看。”秦炀低头吻了吻闻人羽的发梢,“这些都是你精心的作品,应该都放出来给别人看看。”

“……”闻人羽脸有些红的点点头,就听到几声咳嗽声。她和秦炀同时转向那处,乐无异正站在转角处,侧着头狡黠地朝亲密的两人眨眨眼,闻人羽的脸就烧的更厉害了。乐无异一看乐了,开始添油加醋煽风点火,“啧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你们在我这个单身汉面前秀恩爱,是不是有些残忍啊?”

“额……”

“乐无异!”闻人羽羞极便怒,手上扬了扬拳头佯装要揍乐无异。“你看看你看看!”乐无异手里还拿着刚裱好的画,他装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拿着画挡着面偷望,嘴里还不免叨叨,“秦大哥你看,她就这么凶,你别看她在你面前挺温柔的,这是她的——”

“乐!无!异!”

“咳——”秦炀笑了笑摇头道,“无异,我和阿羽初识还是因为一次武术比划中我输给了她呢……”

“额。”乐无异张大了嘴表示惊讶。

秦炀过来接过乐无异手里的画说到,“好了不闹了,小心画别弄坏了,这副是要装哪里?”

“哦哦,这儿。”闻人羽指了指右上角玻璃窗边,“无异打好印记的地方。”

秦炀点点头,把画小心挂了上去,头也不回地问,“怎么样,正了么?”

“还有点歪。”闻人羽站起来看了看,又退后的几步,手下意识往右侧挥了挥,“下面再往后侧挪一挪,两公分的样子。”

“这样?”秦炀右手移了移,又问道。

“又好像高了点,你往回试试?”

“这样呢?”

“啊啊看得我眼睛都花了,我也分不清高低了,无异你看呢?”

“……”

“无异?”闻人羽见一旁的人没有回复,便转过头去看,只见乐无异发着呆看着他们两,嘴上挂着抹好看的笑容,眼神却不知道游离到何处。闻人羽皱了皱眉,又叫了声,“无异?”

“啊?”乐无异猛地反应过来有人在喊自己,忙回答,“怎么了,有什么事?”

“你发什么呆啊?”闻人羽跨过那堆框画,过去拍了拍乐无异的肩,“是不是昨晚忙太晚,累坏了吗?”

“哪能啊我这正值青年的。”乐无异笑着说,“没什么,就是觉得当年的凶丫头现在也长大了。”

“喂乐无异……”闻人羽并不爱被乐无异当小姑娘看,下意识就想要跟着唱反调,然而他却看到经常没个正经样的乐无异说这句话的时候有别于往常的凝重感,让她一下说不出话来。

回神的乐无异笑的眯起了眼,他眼睛很大,一笑就能把脸上的失落沉闷一扫而空,他挠了挠头很开心地说,“挺好的,作为长兄的我欣慰极了。”

“什么长兄啊……”闻人羽皱了皱眉不爽。

“诶诶阿羽啊,我手都那酸了啊……”秦炀挪了挪肩膀,有些无奈地打断两人的谈话。

“啊马上!”闻人羽忙跑过去继续看位置,阳光从窗子里铺洒进来,马尾在这之中一甩一甩的,诉说着恋情之中的幸福。

乐无异翻开手机,相册里是夏夷则端着茶杯站在落地窗边,望向镜头的眼神里都是甜蜜和青涩,他想,那时候真是太好了。

 

夜已经深了,闻人羽刚和秦炀吃完晚饭,秦炀还有些事便先走了,闻人羽提着一大袋烧烤和啤酒,没有回家反倒是回了那个展厅。

展厅的工作人员已经回家了,厅中的灯却还亮着,保安在门外冲她笑了笑,又轻声指了指里面。闻人羽点点头,放轻了脚步进去,一个男人正蹲在墙边,小心地安装着小画板的位置,他修长的手指按着那副画小心挪动,眼睛专注着,丝毫没有发觉闻人羽的到来。闻人羽走到了近处,那个男人穿着简单的蓝色兜帽衫,他那束长长的马尾已经剪去了,头发因为有些碎而被挽到耳后,他真的成熟了很多,原本热情阳光的性格竟然染上了几分他师父的温润。

“——嗯?闻人你怎么来了?”乐无异转过头有些诧异看着闻人羽安静蹲在那里,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说道,“这么晚了还不回去?”

“无异……”闻人羽的面容隐在暗色下,瞧不清情绪,她轻轻问道,“你为什么急着要给我办展馆?”

“嗯?”乐无异鼻音轻轻哼了一声,又转过身去装装饰画,“不好吗,好不容易看到你有了这么大的成就,衣锦还乡,让大家都来看你的画不好吗?”

“好是好,但是……”闻人羽咬着唇抓不住内心慌乱的源头,为什么这么急切,为什么这么……就像是你就要看不到了……闻人羽猛然抬起头,她问道,“你,你要走是不是?”

乐无异没有转身就点点头,他说道,“嗯,等你办完了展会,我就去新西兰找师父。”

“那我不办了,我等你回来在办。”闻人羽突然站起身来,她一手试图去抓乐无异的手,急切地说道,“我不办了,等你回来,等你回来我们再来。”

“别闹,时间都选定了你要放风吗……”乐无异笑了笑把闻人的手移了开来,“怎么去了国外几年,反倒是变任性了?”

“到底是谁任性!!”闻人羽突然吼了一声,她原本的冷静不复存在,口气里带了些哭腔,“到底是谁任性,你是不是走了不回来了,你这个笨蛋,你在这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夷则逸清姐到底怎么了,你们谁都不跟我说,谁都不跟我说,你为什么跟夷则分手,为什么不弄音乐了,你告诉我啊!!!”

“傻瓜。”乐无异被吼愣了,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放弃似得把钉子放在盒子里,转过身把哭泣的闻人羽搂到怀里,“……傻瓜。”

“到底出什么事了……”闻人羽闭了闭眼,眼泪不受控地掉了下来,“为什么我回来了大家都离开了……”

 

乐无异无奈地安慰了一发有些发泄情绪的闻人羽,瞥眼瞧见了她那一塑料袋的啤酒罐,裂开嘴笑道,“有酒有烧烤啊,行了行了别哭了,来来一起吃。”

闻人羽抹了把眼泪恶狠狠盯了乐无异一样,一把把一根中翅塞进乐无异的嘴里,“快走,别回来了,再也不要见你这番嘴脸。”

“……你真是被秦大哥宠坏了,你原来知书达理,温柔贤惠……”乐无异在闻人羽的怒视中默默咽下了要继续的话,他拿起一听啤酒,中指用力一弯开了一罐递给闻人羽,“来,陪哥哥喝点。”

“嗯,哥你个头啊。”闻人羽撞了撞乐无异另一个手的酒罐子,一仰头喝了大半罐。

“秦炀好吗?”乐无异突然促狭一笑,肩膀抵了抵闻人羽,“对你好吗?”

闻人羽被问了个猝不及防,红着脸把头塞到膝盖上,点点头,“嗯,挺好的。”

“那就好,看你有着落了我真是无比欣慰啊,想当初你那左右两拳解决我和夷则的时候我可担心你嫁不出去啊……”乐无异咬了一口鸡翅嘴巴塞得鼓鼓的,还非要去喝口酒,“看到你好真的比什么都好,真的……”

闻人羽闷闷地说道,“五年前你们也这么说。”

“噗,因为你最小嘛。”乐无异眨眨眼,“你最小,又是女孩子,我们当然要照顾你了。这么多年了,我不太写歌了,清姐也不写书了,夷则他,也不唱歌了,只有你还在画画,谢谢你,闻人。”

“当初你们三个一门心思把我送到国外,我可不想谢你们。”闻人羽歪着头,一手在地上勾勒着线条,“意大利多苦,我一下机就被偷了钱包,不会说意大利语,也听不懂他们的话……”

“呵呵,当时最狠心的可是夷则,那小子看着年轻,拍板的可是他。”乐无异仰着头又是一口,啤酒顺着脖子流进衣服里,“我信你,也信他,我知道你绘画天赋,也看得出那小子看人的水准。”

“反正你什么都懂。”

“我可什么都不懂。”乐无异摇摇头,打了个酒嗝,叹息着拍了拍胸脯,“现在可就我最没出息,你们三个现在可都是出类拔萃的,唉我还大上你那么多岁呢,太没脸见你了……”

“你少插科打诨!”闻人羽狠狠按了下乐无异的头,“你跟我们不一样,你向往的东西又不是名利,少拿那些理论忽悠我。”

“哈哈哈所以我们四个就你最明事理,你最小,看的却最清楚,你还记得吗,很早之前你还劝过我,觉得我和夷则不是一路人……”

“……不记得了,好久之前中二的时候了吧……”

“哈哈哈哈你当时才十七岁,还没成年,教育起我来头头是道,”乐无异咯咯地笑了起来,他好像又灌了几听,“这事儿我跟夷则说了,他还说要找你单挑来着,不过想想应该打不过你就缩了哈哈哈哈……”

“……无异。”闻人羽侧过头去问,乐无异有些茫然地回头看,他琥珀色的眼睛已经被醉意所染,这个人到现在酒量还是这么不济,“你不想跟他分手对不对……”

“……嗯?……”乐无异好一会儿才应了一声,也不知是疑问还是肯定,他又开了听酒就猛灌,月光下那肆意流淌的酒液冷的跟冰似得。

“你不会随便放弃的,我了解你。”闻人羽笃定地看着他,带着少时的信念和信任,“别人可以怀疑你,我不会,无异,你不是个随便放弃的人,你还喜欢他是不是,你……”

“砰!”一个空罐被乐无异狠狠摔了出去 ,在墙面上砸出响亮的声音,又滚落到了地面上,“……我当然不放弃……那是我特么看上的人……我多想跟他一直呆一块儿,有那么难吗?!!”

“我想跟他说,我不管了,只要不分开都无所谓,可我能吗?!!”他狠狠捶着地板,拳头被砸出了红印,“我能吗我是个男人,我不能躲谁后面,他这么年轻我要护着他!!!老子要三十了不是二十,我做不了梦!!”

乐无异的醉意越发大了,他模模糊糊地灌着酒喊道,“放弃,呵?我特么看上的人,哪是他想拆就拆的……呵他有几年我有几年,我特么跟他斗到底……他又不叫夏夷则老子凭什么听他的…”

闻人羽听得糊里糊涂,但乐无异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她把空罐子收拾了放进塑料袋里,就去扶那醉得东倒西歪的人。乐无异一醉就没有底,浑身没有骨头似得趴在闻人羽的身上,酒气在他的鼻息间回荡。闻人羽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前,在那个敞亮的仓库里,他们四个人席地而坐,空酒瓶子堆得满地都是,逸清拿着空酒瓶在架子鼓上敲打,乐无异醉的跟摊泥似得倒在夏夷则腿上,就连夏夷则都难得地给他们唱起了逗比校歌,她倒是干什么来着?

对,她倒是起哄着,“喂夷则,看无异醉的那样,你快亲一个!”

逸清的高跟鞋踩着架子鼓,喊一句敲一下,“师弟,快亲!”

“夷则,亲一个!”

“亲!”

“……亲就亲,在下可不怂。”

闻人羽想起夏夷则当时毫不犹豫歪头就亲下去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却听到肩上的人闷闷地喊着,“夷则,夷则……”她突然不敢回头,也不敢应答,那股凉意在她的肩头晕染开来。

眼泪是烫的,又是冷的。

“无异,我们四个人见个面吧。”她推开展会的门,轻轻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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